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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尼族傳統(tǒng)醫(yī)療技術起源的背景

哈尼族是一個歷史悠久的民族,也是中華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員,在漫長的歷史演進過程中,哈尼族創(chuàng)造了具有自身民族特色的傳統(tǒng)醫(yī)療技術。然而為什么這一傳統(tǒng)醫(yī)療技術會產生?產生的原因和條件是什么?它起源的背景如何?這是人們認識哈尼族傳統(tǒng)醫(yī)療技術必然需要考察的問題。


一、哈尼族生存環(huán)境對傳統(tǒng)醫(yī)療技術萌芽的影響


一定的自然環(huán)境始終是人類生存的依托條件和制約條件,尤其在人類的早期,人類對自然的依賴和自然對人類的制約,決定了人類如何開展生產和如何進行生活。其早期文明也就深為自然環(huán)境所影響。哈尼族長期居住在崇山峻嶺間,他們的先民難以與外界交往,這也是哈尼族長期得以保留了自己文明和特色的重要原因。這樣的生活環(huán)境和自然條件對形成哈尼族傳統(tǒng)醫(yī)療技術及其文化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哈尼族源于氐羌,其語言屬漢藏語系藏緬語族彝語支的哈尼語。羌字從人從羊,意為牧羊人,亦稱氐羌,是分布于我國西方從云南北部經四川西部到陜西、甘肅、青海一帶的游牧民族。①后來,哈尼族先民自西北髙原一路南下,經歷了漫長的遷徙歷程之后,其中一部分人定居于云南。在哈尼族神話故事《祖先的腳印》中就曾記載,先祖?zhèn)優(yōu)榱藢ふ疫m宜的生存之地,走過數不清的大山,涉過數不完的大河,走過的路比千年的老藤還彎’踢掉了腳上的十個趾甲,還是沒找著一塊好地方,②他們?yōu)榱诉x擇生存之地而進行了艱辛的跋涉。《獵神》中也記載,人雖然還不會開田、撒蕎子,也不會種旱田,但是,人不是背脊朝天的野物,人可以殺野物吃。在劉輝豪等人編撰的神話故事《煙本霍本》中,哈尼族對自己祖先來源的認識是金魚娘,這是一條生活在大海里的大金魚,就是她生下萬事萬物。有了人類以后,開始有了人類的繁衍,民族的孕育。神話故事《兄妹傳人類》說,大哥哈尼族是從腹部生出來的,常住森林邊。這體現(xiàn)了哈尼族祖先居住地的特征。既然居住在森林邊,哈尼族也就只能以開山劈地、打獵捕魚、采集耕種為生,餓了采野果吃,渴了喝泉水。哈尼族的故事《哈尼阿培聰坡坡》記載,在原始的漁獵生活中,人們靠采食野果、追捕獵物為生,“摘回野果,祖先們又唱又跳”;“遇到大象,先祖把它攆下深澗;遇著麂子,就敲斷它的脊梁;見著豹子,就扛起木棒吆喝;見著野豬,就拿起石頭壯膽?!彪m然神話故事是對祖先的生存發(fā)展的想象,卻體現(xiàn)了這一民族成長的艱難,生存環(huán)境的惡劣。


在哈尼族的故事傳說中還反映了人與虎豹的密切關系。有些地方的哈尼人說,人是屬虎日生的。①不論是人生于虎日,或者說豹子李、豺狼李、熊李,都反映出哈尼族與自然界作斗爭的實際生活,由于人們住在莽莽原始森林,被迫與豺狼虎豹相伴,這些猛獸經常威脅著人們的安全。人們還不能有效地戰(zhàn)勝豺狼虎豹,出于對這些動物恐懼,進而產生了對這些動物的崇拜,繼而出現(xiàn)了豺狼李、豹子李以及人生于虎日的神話傳說。當然這是原始時代人們認識低下的反映,然而,人生于虎日以及豹子李、豺狼李的神話傳說,卻在另一方面反映了古人關于人與飛禽虎豹密切關系的觀念,正是基于這種認識,哈尼人的祖先才以表示飛禽虎豹名稱類別的“哈xa31”作自稱的開頭。


在這樣的自然環(huán)境和艱苦的生產、生活條件下,哈尼族先民時常為病痛困擾。為了生存,必須與疾病抗爭,面對嚴酷的現(xiàn)實,哈尼族從最樸素的直觀經驗出發(fā),逐漸摸索出一套治病救人的方法。而哈尼族傳統(tǒng)醫(yī)療技術的創(chuàng)生和發(fā)展正是在經歷了最初無意識的嘗試到粗淺常識積累這樣的過程,才最終形成其民族傳統(tǒng)醫(yī)療技術。


二、哈尼族的早期人事對其傳統(tǒng)醫(yī)療技術萌芽的作用


醫(yī)療技術針對的是人,哈尼族傳統(tǒng)醫(yī)療技術同樣如此。為此,要認識哈尼族傳統(tǒng)醫(yī)療技術的起源,就不得不考察哈尼族對人的認識,考察對哈尼族醫(yī)療技術產生有影響的特定自然物種,而這些認識,往往又包含于哈尼族對自然的態(tài)度和早期的認識之中,這在哈尼族豐富的神話故事里,表現(xiàn)得特別突出。


1.哈尼族對人類來源的認識


哈尼族神話《煙本霍本》中有“生下萬事萬物的金魚娘”的記載,魚生人,這是哈尼族早期對人類起源的認識。哈尼族故事《哈尼阿培聰坡坡》也記載,哈尼族祖先誕生于水中。最早的人形象各異:先是“像水田里的螺螄,背上背著硬殼”;然后是“像干地的蝸牛,嘴里吐出稠稠的漿”;而后是“走路像分窩的蜂群擠擠攘攘”、“走路像螞蟻排成行”。后來繼續(xù)進化,于是出現(xiàn)了“一代人用手走路”;‘‘一代人蹲在地上趲動,一代人和我們現(xiàn)在一樣”。這里列舉的動物無論是螺螄,還是蝸牛、蜂群、螞蟻,都說明哈尼族先民也許把對他們生存發(fā)展至關重要的對象看成其民族誕生的源頭。神話《塔坡取種》對哈尼族的誕生有過這樣的描述:先祖在塔坡在虎呢虎那①的巖洞里生下21個兒子,但是大兒子是虎,二兒子是鷹,三兒子是龍。但無論如何,人生于動物,是哈尼族早期對人類起源的共同認識。關于動物生人、人生動物等傳說,部分認識后來發(fā)展演變?yōu)槿伺c動物互變的揣測,甚至直到今天,在某些哈尼族聚居區(qū)仍然還有“人死成虎”、“黑夜人變豬、豬變人”等說法。


2.哈尼族對動植物的認識哈尼族先民在與動植物的長期接觸過程中形成了對動植物的認知,體現(xiàn)在《塔坡取種》《不死草》《殺魚取種》和《我要殺豬、殺?!返壬裨捴?,其中動物神話尤多。這些神話體現(xiàn)了哈尼族先民對生存環(huán)境中生命的關注,反映了飛禽走獸或植物在哈尼族生活中休戚相關的重要性,進而使得這些動植物成為思維中直觀的認識對象。哈尼族先民通過對植物、動物的認識,不僅加以利用,甚至由動植物的認識聯(lián)想到人自身。例如,由于哈尼人在生產生活中熟悉麻雀和鵪鶉,所以他們在為自己創(chuàng)造的系譜中就很自然地用麻雀和鵪鶉來命名,用鳥的名稱命名世系。另外,哈尼故事《遮天樹王》中就明確記載了哈尼族先民對生存環(huán)境中的一些生物的關注:砍下來的木渣飛進矣大水,變成千萬條花背脊的江魚,有些飛進吾瑪河,變成滿河魚蝦??硺湔鹇淞藬挡磺宓臉涔鼈冿w進了多娘的山頂,落進了哈尼的大田,從此田里就有了拾不盡的田螺。砍樹又抖落了樹上的枯枝,枯枝落在河壩里,從此傣族的水田里有了捉不完的泥鰍和黃鱔。②雖然哈尼族先民還不能明確自己身邊這些生物出現(xiàn)的原因,卻明確了他們生存環(huán)境中存在的一呰物種。在諸多物種中,尤其足牛,扮演了哈尼族農耕文明的重要角色,哈尼族故事《水牛犁田的傳說》就認為牛來自天上,是下凡助人減少負擔的,具有髙貴的身份。


可見,在哈尼族先民那里,對自身的認識經歷了從崇拜神話動植物到客觀認識動植物,再深化到認識自身的一個曲折過程。雖然在哈尼族的神話傳說中,并不能明確知道哈尼族從何而來,至何而去,起源地也非常模糊。但是,哈尼族先民生活在條件惡劣的大山大河之間,為了生存,不斷地總結經驗,積累醫(yī)療常識,以此救死扶傷這一點,卻是非常明確的。


3.對人與動植物相互關聯(lián)性的認識促使哈尼族傳統(tǒng)醫(yī)療技術萌芽


由于哈尼族先民思想中形成了人與動植物可以互變的想法,他們往往會聯(lián)想到生存環(huán)境中的萬事萬物都具有聯(lián)系。如《煙本霍本》等創(chuàng)世神話中,天地日月、人與神、風雨雷電、山水田地、金銀銅鐵等,歸根結底都是金魚娘所生,即都存在著聯(lián)系。似乎一切事物都是有生命的,最終“萬物有靈”的原始信仰得以誕生出來,在這種觀念的影響下,對于無法認識或無法解釋的現(xiàn)象,哈尼族往往付諸神靈所為,而對于哈尼族所崇拜的圖騰動植物,則往往受到哈尼族內氏族成員的崇敬,被禁止捕殺。然而隨著歷史的發(fā)展和人們的認識的不斷深化,各種圖騰動植物逐漸由崇拜對象變成了認識對象,成為哈尼族傳統(tǒng)醫(yī)療技術探究的客體。另外,哈尼族信奉人、動物、植物同源或近緣,因而哈尼族在對生物的長期觀察過程中獲得一定生物知識的同時,也進一步認識了人類自身。哈尼族這種對生命的關注,構成了這一民族神話中“人與動物同源”的基本自然觀,人與動植物和睦相處、和諧發(fā)展的理念,充分反映在哈尼族的傳統(tǒng)治病救人的過程之中。


以此相關,哈尼族對疾病的認識、治療最初也是以神話來解釋的。在神話故事《摩批》中,描述摩批的三兒子在帶著徒弟過河時,徒弟為龍王所食,老三使力讓龍王吐出被吞食的人,又讓龍王拯救他們。龍王趕緊叫他的弟兄:“去,去,趕緊去把退詩退敵拿來,再不拿來我活不成啦!”龍王的弟兄飛一樣鉆進河底,拿出一根棒棒一樣的東西,轉過大的一頭在老三兩個徒弟身上點一下,兩個徒弟就活轉來了。”①故事中救治的方法雖然簡單,但是得以救治是借助人的力量之外的異能的力量。后來,哈尼族對疾病的認識有了進一步的認識,據《豪尼人的祖先》的記載,一個小孩子缺奶水,得了一種叫“切瘋”的病,死了。②這一神話故事盡管描述簡單,卻體現(xiàn)了哈尼族先人對切瘋病與缺奶水這一病因存在著對應關系的認識。從中可見,當時哈尼族對疾病的認識已有了一定程度的深入,不再是將其歸結于神靈或籠統(tǒng)地給予解釋,而是有了對疾病病因針對性的客觀認識。


認識疾病之后,則需治療。哈尼族民間傳說,古時有位貧苦老人病倒于荒郊野夕卜,白鷴銜藥,救活了老人。這是動物為人類治病的傳說。而隨著認識和實踐的不斷進步’哈尼族在與疾病的斗爭中終于出現(xiàn)了專門治病救人的人。在劉輝豪等人編撰的神話故事《紅花仙女與吳大黑》中,主人公紅花仙女進了王府后’整天愁眉不展’從未有過笑臉’人也消瘦了。針對這種情況’國王就請來最有名的“貝(尼)瑪”給紅花仙女治病?!柏悾幔┈敗奔礊楣嶙逶缙诿耖g治病的人。“貝(尼)瑪”的出現(xiàn)是哈尼族民族醫(yī)療技術發(fā)展史上的一大進步,從此該民族醫(yī)療技術的發(fā)展有了集中或較為集中的專門群體。


誠然,神話雖然帶有濃厚的臆會色彩,但從另一個方面來看,它確實反映出哈尼族先民對疾病的關注和認識在逐步深入,表現(xiàn)了哈尼族對治病救人方法的不懈探索。通過對這些神話的剖析,可以看到哈尼族傳統(tǒng)醫(yī)療技術的出現(xiàn)曾經歷了艱苦而曲折的演變歷程。哈尼族藥物至今仍以自然界中的原生產物為主,已成為哈尼族使用藥物的特點之一。要追溯其終極根源,只能從其賴以產生和發(fā)展的環(huán)境因素中去尋求答案。哈尼族生存的特定自然地理環(huán)境,不僅支配著哈尼族創(chuàng)造出不同于其他民族的文明,而且支配著哈尼族創(chuàng)造出了不同于其他民族的醫(yī)療文化。

原文標題:哈尼族傳統(tǒng)醫(yī)療技術起源的背景